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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狼共度

1999-06-23 来源:生活时报 《自然与人》杨继宏/文 我有话说

寻找狼穴

狼是我最喜欢的动物,在过去20年里,我四处游历,试图拍摄它们的生活,加拿大、阿拉斯加、明尼苏达、前苏联都留下我的足迹。

我曾与各种不同类型的狼有过几十次短暂的遭遇,然而真正拍到的野狼照片却很少,这使我非常沮丧。那些生活在人群居住区附近的狼往往格外怕羞,不愿人们接近它们,因而要拍到它们的照片就分外艰难。

后来我听一个朋友说,生活在加拿大北冰洋的狼群没有这些恐惧心理,于是,我便打点行装,和生物学家大卫-门齐结伴来到这片冰天雪地的世界。我们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狼穴所在地。

一般来说,一个狼群的活动范围可以大到几千平方公里,但是,每年春天,母狼都会回到洞穴来产崽和抚育后代,其余的狼也留在附近寻找食物,以保证母狼和幼狼生活之需。因此,每年春天的哺育期,正是狼家族成员相聚的日子,这也为我们近距离观察狼群提供了一个良机。

与狼同眠

在我们到达的当天,我就在离狼穴仅50码远的地方支起摄像机,拍那些刚刚出世的如同一个毛茸茸小球的狼崽。此时,有7只老狼默默地打量着我们,在我们面前伸展着身体,朝着天空嗥叫了一阵,似乎给我们一个警告,然后便旁若无人地出发捕食去了。

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它们竟然放心将这些毫无自卫能力的幼崽单独留在离我们仅50码远的地方!也许是这些生活在荒无人烟地区的北极狼从未受到过人类的威胁,因而对我们并无戒备心理。

我们在狼穴边度过了一个寒冷的不眠之夜。当时正值夏季,已是午夜时分,在极昼永不西沉的太阳光中,我悄悄观察着安然入眠的狼群。到凌晨6点,我的眼皮几乎睁不开了,我正打算收拾东西返回帐篷,突然,一只母狼醒过来并开始嗥叫。此时,其余的狼,无论是成年狼还是幼崽,都以不同的姿态散布在洞穴附近睡觉。母狼的叫声仿佛是一个信号,整个狼群倏地醒来,并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嗥叫。

那声音就如同火警警报一样在空旷的荒野中回荡,我知道狼群又要开始新一天的狩猎了。随着与狼群的接触增多,我也慢慢了解了这些生活在冰天雪地的狼是如何来对付极地酷寒的气候的。

冬天的北冰洋,在长达四个多月的极夜中是见不到太阳的,气温会下降到零下40℃。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狼群仍然毫无遮掩地睡在外面,它们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用那根毛茸茸的尾巴盖在鼻子和嘴巴上,权且充当保暖的口罩。然而,当它们起身活动时,这些北冰洋野狼似乎特别注重“自我形象”。

一天,一只被我称作“巴斯特”的狼发现了一只北冰洋野兔,它花了十分钟将兔子捕获,但却将自己弄得满身黑泥,看起来脏兮兮的。我猜想,此时“巴斯特”可能会心满意足地蹲下,美滋滋地享受它的“战利品”。其实不然,它将死兔牢牢地衔在口中,跑到海滩,刺溜一下跳入水中。

我正在纳闷,只见它在水中摆动着身体,直到将全身的污泥洗尽,然后才爬上岸来,抖干皮毛上的水分,这时才开始正襟危坐地品尝起兔肉来,这情景就宛如一个十分讲究的绅士在就餐前必须摆上干净的餐巾一样。

聆听狼嗥人们常说“虎啸狼嗥”,狼的嗥叫声是很有名的。我常常看到整个狼群包括那些幼崽们在一起宛如举行音乐会一样集体嗥叫,有趣的是,每只狼所发出的叫声在声调和节奏方面都各不相同,此起彼伏,各自为调。当音调碰巧变得一致时,它们会迅速调整自己,使嗥叫声又变得混乱起来。狼群的这种习性也许是为了种族生存的需要。因为狼群通过这种此起彼伏,音调各异的嗥叫,可给对手和敌人一个狼群众多的印象,由此来显示狼群部落的威势,其它的狼群在侵犯它们的领地时就会三思而行。不过多数时间,狼群的嗥叫纯粹是为了娱乐。

与狼相处久了,我发现自己不禁对这些北冰洋狼群部落肃然起敬,人类用豺狼来比喻那些阴险狡诈的败类的确是对它们天大的冤枉。事实上,狼群在哺育期,它们的“集体主义意识”和“协作精神”远远胜过人类。我观察到每一只成年的狼都各司其职,担负着抚养后代的重任,在它们捕猎时总是通力合作,彼此照应。更令我感动的是,遇到危急时,狼群总是用自己尾巴的摆动,鼻子的相触来相互鼓劲。

告别狼群

两个月与狼共眠的生活转瞬即逝,我与狼之间也产生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缘。临到分别时,我心中不禁泛起阵阵惆怅。我们撤下帐篷,做起回家的准备工作。狼群似乎觉察到我们将要离开,它们成群结队地蹲在帐篷附近,一动不动地瞧着我们忙忙碌碌地搬运物品。

在我们即将把最后一车装备拖到10公里之外的飞机等候处时,我动情地向狼群挥挥手,与它们道别,我知道我与它们也许今生再无缘相见。我将回到人类中去,它们则继续其亘古如斯的生活:那些狼崽们仍会呆在狼群部落里,直到翌年春天到来时,随着又一批新生命的诞生,长大了的狼崽们就必须离开部落,在附近地方建立起它们自己的家园,开始独立生活。

当我们最后登上飞机,告别这个北冰洋岛屿时,我突然注意到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些东西在移动,待我看清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狼群,不只是成年狼,它们“携儿带女”跑了10公里路跟着我们来了。当它们走近后,成年的狼开始端坐在飞机两侧,似乎在向我们行“注目礼”,那些幼崽们则彼此嬉戏着,用尾巴逗弄着对方。

我哽咽无语,难道这是巧合吗?这些成年狼刚好选择这一天携着它们的孩子们来进行一次10公里长的散步?不,对于我来说,它们似乎是专程跑来向我们说再见的。

飞机越飞越高,然后朝海岛的南边飞去,我又瞧了一眼那些小小的狼穴,白雪正在慢慢地将它们覆盖,不久之后,那儿就会变成一片冰天雪地的世界,漫长的黑暗的冬天将要来临,狼群们又要一如既往地为生存而与严酷的环境作斗争。这时,在我的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感,我知道这些曾被我观察的动物现在也正在观察我,也许狼群的生活中还有很多的秘密是人类所不了解的;也许,人和动物,哪怕是和那些猛兽都是可以和睦相处的,它们也完全有理由和人类一起共同享有地球这个属于整个生物世界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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